宇宙身世追追追 @ 《BBC知識》國際中文版

【文╱吳俊輝（台灣大學物理系暨天文物理研究所教授，劍橋大學宇宙學博士）】

科學家正在幫我們的宇宙找父母。

即使是孤兒，也知道自己是由父母親所生，只是不知他們在哪罷了。那我們的宇宙呢？我們目前已知宇宙有個誕生，年齡約為一百三十八億歲（參見《BBC知識》No. 20本專欄），雖然對於它的成長過程已多有掌握，但是對於它的身世，卻仍一無所知。這個已有數千年歷史的哲學問題，拜二十一世紀的科技之賜，已漸漸披上了科學色彩，成為可以辯證、甚至觀測驗證的科學主題。

創世紀

關於宇宙誕生，在中華文化裡，有記載於三國時代吳國徐整所作《三五歷記》中的盤古開天闢地說：「天地混沌如雞子，盤古生其中，萬八千歲，天地開闢，陽清為天，陰濁為地。盤古在其中，一日九變，神干天，聖干地。天日高一丈，地日厚一丈，盤古日長一丈，如此萬八千歲，天數極高，地數極深，盤古極長，後乃有三皇。」其中的三皇即是易經學說中所稱的三才，也就是「天」、「地」之後而有「人」。但易經學說和盤古開天說不同，主張萬物始於太極，是一恆久不變、無虛無實的本體，後經陰陽互動而生四象八卦，爾後交疊變化生成萬物，是東方文化世間法的基礎。

在西方文化裡，有希伯來聖經中第一部分《托辣》的第一卷〈創世紀〉，描述耶和華如何在六天之內從混沌中創造物質天地，並在第六天按自己的形象創造了亞當和夏娃，置之於適合人居的伊甸園中，而於第七天停止了這個創世工作，定之為安息日。這個論述，儼然和後世逢七休一的習俗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。而霍金教授甚至在一場著名的公開演講中，還引用了中非波尚哥族人的說法：「宇宙之初僅有黑暗、水和偉大的邦巴神，有天他胃痛便吐出了太陽，太陽的熱蒸發了部分的水而讓陸地露出，之後祂又胃痛吐出月亮、動物和人類。」

關於創世，還有印度的梵天創世論、希臘神話、馬雅造物主論、印地安大地開創者論等等，在各個文化裡，似乎都有一個各自傳承的版本。

挑戰神的角色

在古今中外的創世學說裡，除了易經的太極論較屬於理則性的陳述外，其他大多藉用神力來創始，因此科學家經常想挑戰的，便是能否找出一個理則性的機制，讓宇宙創世能夠自發性地產生。也就是說即使造物主存在，祂的角色只須是單純地創造物理定律，而讓這些定律自發性地創造天地，而不用假祂之手。科學家們便是在找尋及辨識這些定律。

這個邏輯其實和面對蘋果落下的事實一樣，如果我們一味地認為那是理所當然而排斥牛頓的科學性闡述，那麼自然科學就不易有今日的成就。不只是宇宙學和物理學如此，其實整個自然科學領域都是在向自然宿命論挑戰，要想找出那一兩個根本的暗理，來統一物質世界的百變。這個精神和中華文化裡的「吾道一以貫之」不謀而合，欲以易理來貫徹一切世間法。

記得我在念研究所時，由於專攻宇宙學，所以經常會被極虔誠的教徒挑戰，認為我在浪費時間，而我則婉轉地回以上述的觀點，或許造物主比你想像中的有智慧，祂只訂下規則便能讓萬物由然而生。

宇宙創世現代論

所以科學家對於宇宙的由來到底怎麼看？猶記得數年前霍金教授在發表新書《大設計》後的一次受訪發言，曾引起宗教界強烈批判，他認為宇宙創世根本不需假上帝之手，等於是間接在說我們不需上帝也能擁有今日的世界。其實他是說，大霹靂不需造物主便可由既有的物理理論自然產生，而我前面的論點則是在說，這些理論仍難免是由造物主所訂定。至於這些理論是什麼，讓我們繼續談下去。